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琴老双手背后，陪伴赵祯绕着“张巡祠”

三楹大殿缓步慢行。

整座祠堂既寂无人声，复罕见人影，唯天心皓月已半，清辉似水，静静流淌，南风徐来，轻柔的拂动着两人衣袂，亦将一天的暑热一扫净尽。

“襄阳起兵，至今已近两月；自柴宗庆夜袭叛军以来，邓州城内非但粮秣告罄，甲械将尽，便连人畜饮水也成了难题。

当此危急存亡时刻，未知琴老所施何计，竟然使得邓州城内人心离散各怀异念之余，忽的又能众志成城，拼力却敌？”

月光下面，赵祯轻轻摇着手中折扇，含笑问道。

“此实鬼蜮小道，不合于圣贤所教，原本无足炫耀；然兵法素来尚诈，无须讳言，况陛下有问，臣焉能不答也哉？”

琴老以手抚须，微哂回道，“当日郝氏兄弟送与黄成简的锦囊中，其实盛装着一百枚锈迹斑斑的‘开元通宝’。

当然这不是普通的‘开元通宝’，而是臣在出京之前命人特制、正面反面俱字的‘开元通宝’。

这一百枚‘开元通宝’藏身锦囊，随臣许久，专备非常之用也！”

“正面反面俱字？专备非常之用？”

赵祯微皱眉头，诧异问道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琴老目光熠然一闪，含笑答道：

“臣转送黄成简的锦囊中，除了一百枚‘开元通宝’之外，片言只字未具；这中间，自然也包含着三分考校黄成简的意思。

黄成简果然饱读史书，博通古今，又手握智珠，腹藏良谋，深谙兵法之道，透察世故人情，与臣心意相通，一下子便揣测出了其中的机巧；依计而行，士气自然大振矣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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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祯仰首对月，凝神略思片刻，便即拍手言道：“朕知之矣，朕知之矣。

黄成简定是以这百枚‘开元通宝’与守城的士卒黎庶相赌：将百枚通宝全部随意撒出，倘若有一枚通宝字面朝下，便是天意归于叛军，大家伙儿只管一拍两散，开城乞降；倘若一百枚通宝全部字面朝上，乃是天意佑我大宋皇朝，大家伙儿自然便须戮力同心，血战到底了。

大众直道百枚通宝全部字面朝上，实乃只有万中求一的可能，不不，其实连万中求一的可能也没有；但待果真全部字面朝上时，自然引为大奇，以为天意冥冥，祚我大宋皇朝，由此而大振士气，拼死却敌了，却哪里知道这些通宝虽然古旧犹如出土之物，却为琴老新近特制，双面皆字矣！”

琴老眼见原本愀然不乐的赵祯喜兴起来，心下也实熨帖，抚掌笑道：“陛下果然天资聪颖，一猜便中。

正因如此，黄成简待通宝全部落定后，便立即命人用钉子顶死几案上面；此举非为多余，实怕有聪明之人看出内中破绽矣！

如此一来，就连素常鲁行莽撞、吹毛索瘢的柴宗庆也不能不骇然惊服了。

兵行诡道，不可以光明正大常语绳之，当年陈胜吴广大泽乡举事前夕，暗中令人做出‘鱼书狐鸣’种种怪异情事，惑以天命所归，凝聚戌卒人心；与此相比，实事不同而理同耳！”

两人复又漫步前行，绕至大殿西南角处，夜风劲力陡增，其间竟又杂着丝丝的凉意。

赵祯于衣袂飘飘中仰首望月，怅叹一声，语音略显苍凉的说道：

“今夜这轮明月同照朕与赵珏，然两人虽近在咫尺，却犹远隔万水千山，只能思念，不能相见。

明月穿越古今，观照中外，如果她真有灵性的话，便一定会记得当年御花园中，朕与赵珏、雯雯同看蚂蚁上树、同寻知了幼虫的桩桩往事；那些往事虽然琐屑缛杂，但却淳朴温馨，如今恍然想来，竟似就在昨天一般……”

“其实朕于赵珏，常怀骨肉之情，铭心之念，又何曾藏过掖过半分的歹意？”

赵祯的嗓音渐渐低弱下去，而且有些潮润，既似喃喃自语，又似对月畅明心迹，“倘若一定说有，那也只是戒惕之意，自卫之意。

夫杀一不辜而得天下，仁者不为，况两军征战，将致千家离散万骨冢枯乎？情势至于今日，兄弟阋墙，同室操戈，致天下万民陷于炭涂，朕实实不愿看到矣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