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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（第1页）

陶纯纯微拧纤腰，霍然下马，身形一顿，缓缓走入了这不知供奉着何方神祗的荒词，秋月，拖长了她窈窕的身形，使得这绝色的红颜，与这凄清的景象，相映成一幅动人心弦的图画。

柳鹤亭呆望着她，蜘踌在这曲折的石径上，他的思潮，此刻正有如径畔的蔓草一样紊乱，终于，他也下了马，朦胧的夜色中，陶纯纯背向着他，跪在低垂着的神幔前。

她抬起手，解开发结，让如云的秀发披下双肩，然后，虔诚地默祷着上天的神明，许久，许久，她甚至连发梢都未曾移动一下。

柳鹤亭木立呆望，直觉有一种难言的窒息，自心底升起，荒祠是残败的，低垂的神慢内，也不知供奉着的是什么神祗，但是他却觉得此时此刻，这残败的荒祠中，似乎有一种难言的圣洁，他开始领略到神话的力量。

这种亘古以来便在人心中生了根的力量，几乎也要使他忍不住在积满灰尘的地上跪下来，为去日忏悔，为来日默祷。

心情激荡中，他突地觉得顶上微凉，仿佛梁上有积水落下。

他不经意地拭去了，只见陶纯纯双手合十，喃喃默祷：&ot;但愿他一生平安，事事如意，逢凶化吉，遇难呈祥，小女子受苦受难，都无所谓。

&ot;平凡的语声，庸俗的祷词，但出自陶纯纯口中，听在柳鹤亭耳里，一时之间，他只觉心情激荡，热血上涌，又有几滴积水滴在他身上，他也顾不得拭去，大步奔前，跪到陶纯纯身前，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，大声祷道：&ot;柳鹤亭刀斧加身，受苦受难，却无所谓，只要她一生如意，青春常驻，柳鹤亭纵然变为犬马，也是心甘情愿。

&ot;陶纯纯回过头，轻轻说道：&ot;你在对谁说话呀！

&ot;柳鹤亭呆了一呆，期艾着道：&ot;我在向神明默祷……&ot;陶纯纯幽幽轻叹一声，缓缓道：&ot;那么你说话的声音又何必这么大，难道你怕神明听不见么？&ot;柳鹤亭又自呆了一呆，只见她回转头，默祷着低声又道：&ot;小女子一心一意，全都为他，只要他过得快活，小女子什么都无所谓，纵然……纵然叫小女子立时离开他，也……也……&ot;螓首一垂，玉手捧面，下面的话，竟是再也无法说出。

柳鹤亭只觉又是一股热血，自心底涌起，再也顾不得别的，大声又道：&ot;柳鹤亭一生一世，再也不会和她分开，纵然刀斧加身，利刃当头，也不愿离开她一步半步，有违誓言，天诛地灭。

&ot;话声方了，只听一个颤抖、轻微、激动、娇柔的声音，在耳畔轻轻说道：&ot;你真的有这个心……唉，只要你有此心，我……我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
&ot;柳鹤亭倏然转身，忘情地捉着她的手掌，黑暗之中，两人手掌相握，声心相闻，几不知是何时，更忘此是何地。

&ot;一只蜘蛛。

自梁间承丝落下，落在他们身侧，一阵秋风，卷起了地上的尘埃，蜘蛛缓缓升上，梁间却又落下几滴积水！

陶纯纯幽幽长叹一声，垂首道：&ot;你师傅……唉，你千万不要为我为难，只要你活得快活，我随便怎样都没有关系。

&ot;柳鹤亭没有回答，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叹息，又是良久，他忽然长身而起，轻轻托住陶纯纯的纤腰，轻轻将她扶起，轻轻道：&ot;无论如何，我总……&ot;陶纯纯接口叹道：&ot;你心里的意思，不说我也知道——唉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？快要二更了吧？这里清静得很，我们为什么不多待一会。

&ot;柳鹤亭一手环抱着她的香肩，俯首道：&ot;我总觉得此间像是有种阴森之意，而且梁间又似积有雨水——&ot;语声未了，又是一滴积水落下，滑过他耳畔，落在他肩上，他反手去拭，口中突地惊&ot;咦&ot;一声，只觉掌心又温又黏！

陶纯纯柳眉微扬，诧问：&ot;什么事？&ot;

柳鹤亭心中疑云大起，一步掠出伺外，伸开手掌，俯首一看——

月光之下，但见满掌俱是血迹！

秋风冷月，蔓草秋虫，这阴暗、凄清的荒词中，梁间怎会有鲜血滴下！

微风拂衣，柳鹤亭但觉一阵寒意，自心底升起，伸手一摸，怀中火折子早已失去，停在道边的两匹健马，见到主人出来，仰首一阵长嘶！

嘶声未绝！

突有一道灯光，自远而近，划空而来，柳鹤亭拧腰错步，大喝一声：&ot;是谁？&ot;灯光一闪而灭，四下荒林蔓草，飒飒因风作响，柳鹤亭倒退三步，沉声道：&ot;纯纯，出来！

&ot;语声方落，突地又有一道灯光，自荒林中冲天而起，划破黝黑的夜色，连闪两闪，倏然而灭。

刹那之间，但听四下人声突起，衣袂带风之声，自远而近，此起彼落，接连而来，柳鹤亭反手拉起陶纯纯的手腕，目光如电，四顾一眼，夜色之中，但见人影幢幢，有如鬼魅一般，四下扑来！

&ot;唰&ot;地，一条人影掠上荒词屋脊，&ot;唰&ot;地！

又是一条人影，落入荒林树后，道旁的两匹健马，不住昂首长嘶，终于奔了出去，奔了不到几步，突地前蹄一扬，&ot;唏律&ot;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嘶喊，后蹄连踢数蹄，&ot;噗&ot;的一声，双双倒到地上！

柳鹤亭剑眉一轩，朗声大喝：&ot;朋友是谁？躲在暗处，暗算畜牲，算得了什么好汉！

&ot;四下荒林，寂然无声，祠堂屋脊，却突地响起一声低叱：&ot;照！

&ot;霎时间，数十道孔明灯光，自四下荒林中一起射出，一起射到柳鹤亭身上，陶纯纯附耳道：&ot;小心他们暗算！

&ot;柳鹤亭&ot;哼&ot;一声，昂然挺胸，双臂一张，朗声喝道：阁下这般做法，是何居心，但请言明，否则——&ot;屋脊上突地传下一阵朗声大笑，柳鹤亭剑眉一轩，转身望去，只见星月之下，屋脊之上，双腰叉立，站立着一个银发银髯、精神皇铄、一身灰布劲装的威猛老人，他身材本极高大，自下望上，更觉得身材魁梧，有如神人。

这一阵笑声有如铜柞击钟，巨锤敲鼓，直震得柳鹤亭耳畔嗡嗡作响，四下的孔明灯火，自远而近，向他围了过来，灯光之后，各有一条手持利刃的人影，骤眼望去，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。

大笑声中，只听这老人朗声说道：

&ot;数十里奔波，这番看你再往哪里逃走！

&ot;一持长髯，笑声突顿，大喝道：&ot;还不束手就缚，难道还要等老夫动手么？&ot;柳鹤亭暗叹一声，知道此刻又卷入一场是非之中，沉吟半晌，方待答话，只听祠堂中突地发出两声惊呼，有人惊呼道：&ot;边老爷子，夏二姐、梅三弟，梅四弟，都……都……都……&ot;此人一连说了三个&ot;都&ot;字，还未说出下文，人群中已大喝着奔出一个虬髯大汉，接连两个起落，奔入荒词，接着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大喊，虬髯大汉又自翻身掠出，口中大骂：&ot;直娘贼，俺跟你拼了！

&ot;劈面一拳，向柳鹤亭打来，拳风虎虎，声威颇为惊人。

威猛老者两道尽已变白的浓眉微微一剔，沉声叱道：&ot;三思，不要莽撞，难道他今日还逃得了么？&ot;语声未了，虬髯大汉拳势如风，已自连环击出七拳，却无一拳沾着柳鹤亭的衣袂，四下人影，发出数声惊呼，向前围得更近，数十道孔明灯光，将柯堂前的一方空地，映得亮如白昼，但灯光后的人影，却反而更看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