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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。
徐三儿出工回来,他用公灶烧了一锅的热水,然后在院角处,拉扯了一块不知从何处捡拾的破烂篷布围成了三角,开始擦洗着身子。
县里有大众澡堂,洗一次一个铜子。
但这种事于下苦力的人来说,就是白白花费冤枉钱,还不如自己烧灶洗漱。
“后天就是少爷……书文的婚礼了。”
徐三儿进了赁房,用粗毛巾一边沥干头发,一边说话,“咱们得送礼,总不能跑过去吃白食,你想好送什么礼了没有?少了,还不如不回去,遭人轻贱。”
“你是读书人,要不去书肆买一套书送给他?”
“也算文雅。”
他道。
以往这些送礼的事,都由他自个决定,徐二愣子是插不上话的。
但今时不同往日,儿子成了县衙的老爷。
外面的规矩纵然没大过家里的规矩,徐二愣子还得叫他一声爹,但他亦得大事和其商量着来了。
再者说,他又不认识字,挑拣的礼可能太粗俗,不合了身份。
什么样的人就得送什么样的礼。
这是规矩。
“送书?”
徐二愣子闻言,将手上的毛笔放在了青词笔洗上,然后吹干桌上素笺的墨迹,沉吟一声道:“买书倒是个好法子,我记得,他去年这个时候还在看红楼的简本呢……”
他说着,语气多了一丝不屑。
去年徐书文去麦田监割,坐在地头榆钱树下的歇脚石上,拿着红楼的插画简本,用竹纸临摹里面的彩绘。
这件事,他还记忆犹新。
多大的人了,还这么稚拙。
六月份,庄稼熟了。
六月初九的这一天,父子二人走到塬坡上,打眼一望,到处都是金黄色的麦浪。
徐三儿跟在徐二愣子身边,他老了,走的慢一些,不如年轻人走的快。
他走了一会,就絮叨几句,说什么这是他去年在苞谷收了之后撒下的麦种,或者说那半亩的地本没有那么肥沃,是谁谁拉了一车的粪,沤肥后的产出。
徐二愣子敷衍的附和几句。
他以后不用在地里刨食了,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,属实没什么趣味。
待两人一狐走到距离堡子一百来步左右的时候,就听到有几声的铳响。
紧接着,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。
一堆堆红色的碎纸撒在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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