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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（第2页）

我辨别出了他的气味，尽管他身上沾染着那么浓烈的鱼腥味和淤泥味。

他赤裸着上身，赤着脚，下身只穿着一条尼龙弹力短裤，一件名牌t恤胡乱地搭在肩头，手里拎着一串白鳞小鱼。

一块相当高级的手表，在他腕子上闪烁光彩。

这小子一眼就看到了我，扔掉手中的东西就要往我身上扑。

他显然是想骑在我身上，但一匹有尊严的狗，怎会被人骑在胯下？我一闪身，躲开了他。

他的母亲互助，从正房里跑出来，急吼吼地喊着：&ldo;欢欢，你跑到哪里去了？你怎么才回来？不是早跟你说过，小姨和开放哥哥要回来吗？&rdo;

&ldo;我捉鱼去了，&rdo;他捡起地下那串小鱼，用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吻合的腔调说，&ldo;这么尊贵的客人来了，没有鱼，怎么可以？&rdo;

&ldo;嗨，你这孩子，&rdo;互助捡拾着西门欢扔在地上的衣服说，&ldo;弄这两条小猫鱼，给谁吃？&rdo;互助用手拂着西门欢头上的泥沙和鱼鳞，突然想起似的问，&ldo;欢欢，你的鞋呢？&rdo;

西门欢笑着说：&ldo;实不相瞒，妈妈大人，鞋子，换鱼了。

&rdo;

&ldo;哎哟，你这个败家子啊！

&rdo;互助尖叫着，&ldo;那是你爸爸托人从上海给你带来的，那是&lso;耐克&rso;啊，一千多块钱啊，你就给我换来这么两条小猫鱼？&rdo;

&ldo;妈妈，不止两条，&rdo;西门欢认真数着柳条上的鱼，说，&ldo;九条呢，你怎么能说是两条呢？&rdo;

&ldo;你们都看看，俺这傻儿子啊，&rdo;互助从西门欢手里把那串小鱼夺过来，举着，对涌出屋来的众人说，&ldo;一大早就下了河，说是要捉鱼待客，弄了半天，弄来这么一串小鱼儿，还是用一双新&lso;耐克&rso;鞋跟人家换的，你说他傻不傻啊？&rdo;互助虚张声势地用那串小鱼抽了一下西门欢的肩膀，说，&ldo;跟谁换的？快给我换回来去！

&rdo;

&ldo;妈妈，&rdo;西门欢乜斜着有点斗鸡的小眼说，&ldo;男子汉大丈夫，怎能说话不算数呢？不就是一双破鞋吗？再买双就是了，反正我爸爸有的是钱！

&rdo;

&ldo;小混蛋，你给我住嘴！

&rdo;互助道，&ldo;胡说八道，你爸爸有什么钱？&rdo;

&ldo;我爸爸没有钱谁有钱？&rdo;西门欢斜着眼说，&ldo;我爸爸是大富翁，天下首富！

&rdo;

&ldo;你就吹吧，你就傻吧！

&rdo;互助道，&ldo;等你爸爸回来，看他不揍烂你的屁股！

&rdo;

&ldo;怎么回事？&rdo;西门金龙从凯迪拉克轿车里一钻出来就这样喊叫，轿车沉稳无声地往前滑去。

他一身休闲打扮，头皮和腮帮子都刮得乌青，肚子微微前凸，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的&ldo;大哥大&rdo;，完全是一副大老板的气派。

听完互助的述说后，他拍拍儿子的头，说：&ldo;从经济上说呢，用一双价值千元的&lso;耐克&rso;鞋，换九条小猫鱼，是愚蠢的行为；从道义上讲呢，为了招待尊贵的客人，不惜用千金之鞋换鱼，又是英雄好汉的行为。

就这件事本身，我不表扬你，也不批评你。

我要表扬你的是，&rdo;金龙用力拍了一掌儿子的肩膀，说，&ldo;男子汉大丈夫，&lso;一言既出，驷马难追&rso;，换了就是换了，不能反悔！

&rdo;

&ldo;怎么样？&rdo;西门欢得意地对互助说着，扬起那串小鱼儿，高叫着，&ldo;奶奶，拿鱼，给贵客熬鱼汤！

&rdo;

&ldo;你就惯他吧，这样下去，怎么得了？&rdo;互助看了金龙一眼，低声嘟哝着，转而又扯住儿子的胳膊，&ldo;小老祖宗，快回家换件衣服，这个样子，怎么见客……&rdo;

&ldo;雄伟！

&rdo;西门金龙在进入正房之前注意到了我，伸出拇指，对我发出赞语，然后他便与已经走出门迎接他的人们一一打招呼。

他表扬了你的儿子，&ldo;开放贤侄，一看这头角，就不是等闲之辈，你爸爸当县长，你要当省长！

&rdo;他安抚了马改革，&ldo;小伙子，直起腰杆来，不用怕不用愁，有大舅吃的，就有你吃的。

&rdo;他对宝凤说，&ldo;不要折磨自己了，人死不能复生。

要说难过，我也难过，他这一死，如同砍去我的一条胳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