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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杀青啦（第2页）

程希蹲在地上，怔怔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，然后又一件一件地，郑重装进箱子里，她平静地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，和背景的墙壁窗帘几乎都要融为一体。

直到她从孟也旧外套口袋里找出一张汇款的回执。

她沉默地看了很久，镜头定格在姜唯的脸上，依旧平静的面庞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，嘴角以微不可闻的角度动了动。

她依然不言不语，继续一个人安安静静整理着衣服，窗口月色斜斜洒下来，有落叶在风中缓缓飘下，地上箱子敞开，程希木然蹲着，像一尊安静的雕像。

这本来是电影最后一个画面。

郝安在监视器前看着，却没有喊停，姜唯也就没有停下，她理完东西，合上箱子站起来，准备离开前最后用目光留恋地将房间扫视一圈，一景一物都记在心里之后，正准备转身离开，目光瞥到了旁边桌子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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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张楼盘的传单。

姜唯愣了愣，像落石入水那样，咚一声坠入湖底，程希心里一阵坠痛，而后才泛起密密麻麻的层层涟漪，她拿起，手指都在轻颤，目之所及，传单上圈圈点点的，还写着当时他的计划。

那时候她刚搬过来，每一个日子被塞满阳光和喜悦，她坐在茶几前投简历，投累了他就开着那辆绿色的破皮卡载着她出去兜风，他们逛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楼盘，打算着等攒够钱要买哪里，写谁的名字，谁来还贷款。

没想到一切都猝不及防结束了。

过往的快乐种种，像撞钟一般，钝钝击在胸口，椎心泣血，要将人五脏六腑都撕裂，最终化作豆大的泪珠，狠狠砸下来，正落到手里的传单上。

摄像师傅得了指令，将镜头对准传单，来了个大特写，一滴泪水落入纸里，慢慢洇开一个深色的斑点。

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姜唯的脸，看不见她的情绪，但她站在那里，周身都散发出一种莫名绝望的气息。

此刻是真的分不出，她是姜唯还是程希，监视器后的郝安和沈茗也都被带入了情绪，肃着张脸，眉目间透着几分不忍。

最后姜唯吸了吸鼻子，将眼泪和万千情绪都收回，然后颤抖着手指，将那张传单慢慢叠了起来，最后郑重装进口袋，每做一个动作仿佛都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
整个剧组沉默着看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，然后一句话都没说，慢慢走出门外。

片场静得落针可闻，大家都被拉进了她的表演当中，郝安也忘了喊结束，半晌之后听到身后人群中有人啜泣一声，这才回过神来，大萌早已哭得梨花带雨，纸巾扯了一张又一张，一边擦眼泪一边喊道：“杀青啦！”

郝安站起来迎着姜唯走过去，一个拥抱，说：“姜唯，你再次献出了影后级别的表演。”

桌上那张传单，确实是道具组放在那里的，但是剧本上并没有安排相关的戏份，所以姜唯从看到传单开始的那一段表演，其实都是即兴的发挥，她的表情，她的肢体语言，她对这张传单的解读和临时处理，都实属上乘，更别说那滴堪称神来之笔的眼泪。

沈茗拿着扩音喇叭，声音传遍整个片场：“杀青了杀青了，收拾收拾今晚聚餐！”

气氛这才活跃起来，妮卡和其他几个小姑娘，依次过来抱了抱姜唯，眼眶红红的。

姜唯也擦了擦眼泪，戏里那种哀恸余韵犹存，但她能很快地收整好感情，反过来去安慰这些被她感动哭的观众。

机器一台一台关闭，场灯也一盏一盏熄灭，昼亮的片场慢慢暗下来，就像所有辉煌过后必然经历的那种落寞，几个月的历程终于在此刻画下了句点。

人群散去，姜唯也准备离开，这时看见了不远处有人站着。

周越。

他好像一直在那，从她结束表演走出房间，到郝安等人一个个围上来拥抱自己，他都没有离开过，一直在人群的外围站着，投来一道安静温柔的注视。

姜唯面前终于没人了，他这才迈开步子朝她走过去，走到面前，站定，伸手把姜唯揽进怀里，一手按在后脑勺的位置，另一只手，一下一下地，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
姜唯看到一阵风吹过，晃动了窗外的树枝，他抱住她的这一刻，终于下了这个夏末初秋的第一片落叶。

从玉兰花开的春天，一直步入萧瑟初显端倪的秋天。

在周越的安抚下，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，姜唯也轻轻搂住他的后背，然后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：“恭喜杀青。”

声音很轻，但像一把钩子一般，倏忽就钻进了心里，左边一碰，右边又一动，惹得人心神荡漾。

姜唯勾起嘴角轻轻一笑，说：“你也是。”

十五分钟之后，周越下楼准备坐车前往聚餐的地点，姜唯已经比他先一步下去等车，他刚下楼的时候，正好看见一把叶子簌簌落下，在风中荡了几圈之后，晃晃悠悠落到地面。

而姜唯正好站在树下。

月牙当空，洒下一地清辉，老小区的楼道口，暗绿色生锈的铁门前，一棵梧桐树，还有一个姜唯，她安安静静，不声不响，身披月色，这一幕美得像电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