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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你又疑心我吃人?心中想著。
韩觇不笑了,身躯後仰,像是要把整个身子完全陷进竹椅里,压得椅背「吱吱」作响:「我的。
」
张开手,残缺的手指再不能抚琴弄箫,也罢,原先他就不好这个:「人死总要落个全尸,不是吗?」
傅长亭手中一沈,惨白的指骨忽然变得沈甸甸的:「为什麽在这儿?」
没有用绢布包裹,没有以锦盒盛放,更没有挖地三尺深深埋葬。
这样的东西,居然就这般随手塞进盒子里,丢到货架上,同浩如烟海的杂物混在一起,放在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物里。
「因为它也没用了。
」像是能猜透他的心中所想,韩觇看了看门外渐收的大雨,站起身,向内室走去,「既然是没用的东西,就不需要费心。
」
他浅笑,他又皱眉,眉心蹙得深刻,把一张原就端肃的面孔绷得更阴沈。
擦肩而过时,傅长亭猛然拽住了他的衣袖,韩觇愕然回头。
屋外下著雨,傅长亭的声音如夏季的雨水般清冽却又掺杂著一分暖意:「好好收著。
」
这道士,总喜欢硬塞东西。
每每都是强抓著手,不由分说就把东西往手心里送,不给半点推却的余地。
说完话,他再度转身,弯下腰,一板一眼把架上长短不一的盒子一一取下,打开,擦拭,又合拢,偏头思索一阵,端端正正放置到更合适的位置。
一旦落手,他绝不游移,从未见他将已经归纳的物品再放置第二次。
道士不爱说话,阴阴的天色下,棱角分明的侧脸被水光描摹得更显俊朗。
原先以为,他师父金云子已经够寡淡了,没曾想,居然还能让他找见一个比他更无趣的弟子。
韩觇不可奈何地看著手里的木盒,那里头存放著他的骸骨,他曾存活於世的唯一证据。
视线下落,瞟到了腕上的珠链。
傅长亭给的木珠链终究还是戴在了他的手上。
平日里没有察觉,这面目清俊的道士其实也长得健硕,在他腕上刚好适宜的链子,悬在韩觇腕上就足足多了两颗珠子的尺寸。
韩觇不知不觉多了个习惯,无事时总爱用左手将它自掌根起,缓缓捋到臂上,反复揉搓碾压。
手中的盒子是温温的,腕上的链子也是。
不止如此,甚至木架上由他经手放置的货品、门下日日被他的道冠撞响的铜铃、账台上还余著半碗茶汤的茶盏……整个小小的店铺似乎都染上了他的气息,不再暗淡颓靡,而是井然有序,在雨後清慡的微风中,散发出淡淡的光芒。
即使是这光,也是温暖的,如同他贴著他掌心的手。
这道士,整理的不是他的店,而是,他的心。
「我不愿轮回。
」拉起那道日日罩在眼前的门帘,韩觇看著空荡荡的房间,脚步凝固在了门前,「因为人世太苦。
」
背後的傅长亭倏然停住了手,挺起身,转过头来看他。
韩觇迟迟没有回头,一径望著房中那扇小小的格窗出神。
这些天来,时常透过fèng隙偷看外头的他,间或撞上他的眼。
傅长亭的眼中总透著几分深沈,幽幽的,只一眼就看进了他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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