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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城头铁锅滚滚翻卷的浓烟背后，黄衫终于寻觅到了父亲的身影。

父亲正佝偻其身，蹒跚其步，独自走向城楼廊下一角；父亲的面容虽不清晰，但想来一定又沧桑了许多，衰老了许多。

唉，自己遵奉父亲之命前来刺杀赵珏，结果却在情海中迷失了自我，反倒跟随着赵珏一道进攻父亲守御的城池；倘若父亲战败，又或倘若赵珏战败，甚或父亲和赵珏最后狭路相逢，刀剑相向，必定要死要活的时候，自己身处其间，又该站向哪一方面呢？……

恍惚之中，黄衫仿佛看到，一带空阔的沙场间，一片萧瑟的悲风里，到处都是叠积的死尸，到处都是焚毁的战车，父亲持刀，赵珏执剑，两人怒目耽耽的对峙而立着，衣袂袍角在簌簌飘拂；僵持片刻过后，终于各自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刀剑，刀剑寒光耀痛了她的双目；恍惚之际，她又仿佛听到了一个愤怒威严的声音震响耳畔：

黄衫，在父亲和赵珏之间，你只能选择一方，而另一方则必须去死。

你怎么办？你该怎么办？……

“不，不……我不要做这样的选择，永远不要！

……”

黄衫失口惊叫出声，又双手挥舞，极力的向外推拒着。

雯雯郡主正与黄衫并辔而立，闻声侧头过来，眸中满是疑惑之色；赵珏虽勒马在前，听得响动，亦回首过来，冲着黄衫关切的点了点头。

黄衫立时清醒过来，自知失态，唯摆了摆手，哑口苦笑而已；所幸方才声音并不算大，四围众人又各屏声息气，注目城上，多数没有听到，这才糊糊涂涂的遮掩了过去。

我大将军赵珏者，太祖皇帝之嫡孙也，有龙骧虎步之姿，怀气吞寰宇之志，今欲雪百年之恨，诛无良小人，故挟风雷之势，驱虎狼之师，兵临邓州城下；料此区区弹丸之地，不过泰山脚下一卵，旌旗略挥，指日可破矣。

然我大将军素有好生之德，尚望城内居民守军早日来降：有能开献城门者，赏金千两，有能缚守城主将来献者，封万户侯。

倘如一意孤行，顽抗到底，则我大军破城之日，必城门失火，池鱼罹殃也……

烈烈红日下，赵珏手握令旗，目眦欲裂、五内俱焚的盯视着沙漏，汗滴粒粒落下，地面噗噗微响：时辰早已过了顿饭工夫，然公孙黄石的檄文仍未宣读完毕，而城上的防守却早整备完结。

正在焦躁恚怒之际，公孙黄石的诵读声音却愈来愈低，愈来愈弱，身子也渐东摇西晃，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；终于读着读着，一头栽倒在了台下，后面一众军将同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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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珏哪里顾得去看视公孙黄石，唯咬牙切齿的把手中令旗狠狠一挥；登时颦鼓雷震，画角聒鸣，炮响连天，杀声动地，数万叛军推着巢车，抬着云梯，借着子母炮、轰天炮、抛石机的掩护，钱塘狂潮一般滚滚的涌向邓州城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