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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源是早就经常夜宿朋友家了。
儿子交给父母去带了。
逢春的早晨就是睡懒觉。
但大城市没有早晨。
早晨人马都拥挤在路上,无数车辆的烟尘气与无数早点摊子的烟尘气交织在一起,把晨时的轻雾搅得浑浊滞重,充斥在水泄不通的高楼大厦与商铺之间,太阳是如此虚弱和模糊。
在汉口最繁华的中山大道水塔街这一带,每天早晨,就连前进五路路边的那座公厕,都比太阳重要,附近几个里分,有多少人起床就奔过来,盯着它,排队,拥挤,要解决早晨十万火急的排泄问题。
这座公厕历史悠久到好几十年了,好几十年里水塔街早晨的太阳就硬是没有这座厕所重要。
待人上过了厕所,魂魄才回来,才回家洗漱,再去路边早点摊子吃热干面。
热干面配鸡蛋米酒;热干面配清米酒;热干面加一只面窝配鸡蛋米酒;热干面加一根油条再配清米酒;这是武汉人围绕热干面的种种绝配。
不是武汉人吃热干面也轻易吃不出好来,美食也是环肥燕瘦的。
武汉人为吃到一口正宗热干面配一碗米酒,可以跑很远的路。
逢春是,蜜姐自然也是,水塔街许多居民都是。
武汉人性格里的热烈火暴和倔强,一旦被惹起来,就会不顾一切。
只是过个早,就有可能开车去,打的去,骑自行车去,步行去,什么方式都有,总之就是要去。
等热干面吃到口里,差不多就是午餐了。
武汉这种大城市,就是这样愈发地没有早晨了。
无论大商厦大摩尔还是小店铺大排档,上午九点开门也好十点开门也罢,都只是先做热身,真正顾客鱼贯而来,那都是从中午开始。
城市的午饭就是一个便餐。
一只盒饭就十余口饭,几筷子菜,一口汤,顶个饥就行,不要饱的,饱了犯困,生意做不起兴头。
午后开始,无数行人从城市各个角落每条道路汇聚到大街,之后就是川流不息川流不息川流不息。
随着太阳一点点偏西,阳光一点点通透起来,晚霞铺排得恣肆汪洋艳丽娇蛮,夕阳也就借势横刀立马,把那明净煌亮的光线射向城市,穿透所有玻璃,大商厦与小商铺,一律平添洋洋喜气。
即便陌生的人脸对人脸,也皆有光。
繁华大街的黄金时段到来了!
逢春中午十二点上班。
中午十二点是城市兴奋的起点。
凡被蜜姐要求十二点上班的,都是能干人。
逢春上工才三个月,一跃成为专业骨干,逢春自己想想都要苦笑。
逢春现在骑虎难下,唯有苦笑。
事到如今,逢春不知道怎么办。
逢春只知道她一气之下来求蜜姐,人家蜜姐一口答应了她,也把丑话都说前头了,逢春就没有什么退路。
蜜姐是做过百万富翁的人物,手面大方阔气在水塔街家喻户晓,人人都得过她的好处,逢春结婚也是得了贺喜大红包的,逢春不可以拿她开玩笑。
更加上蜜姐后来的不幸,宋江涛患癌病去世人财两空,最后只得回到自己家门口开一擦鞋小店,逢春就更不能不仗义了。
反正先咬牙在蜜姐这里好好做,一口气做下去再说。
现在逢春打掉了牙得往自己肚里吞。
周源不要脸,她要!
逢春懒觉睡醒,就眼皮跳。
洗脸时,她特意用热毛巾敷了一下子,还是跳。
在巷子口吃热干面,也不停地跳。
眼皮跳得逢春心烦。
等走进蜜姐擦鞋店,不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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